2020年的春天,武汉。凶猛疫情突如其来,这里是最艰险的前线战场。

2月7日,一则新闻刷爆全网:《四大天团医院会师武汉!王炸来了,中国必胜!》“南湘雅、北协和、东齐鲁、西华西”,被誉为代表中国医学最高水平的“四大天团”,齐赴湖北驰援,成为当天最热最燃的话题。

同一天,长沙市,“南湘雅”院内。湘雅医院第三批援鄂国家医疗队集结完毕。医护人员男的剃光头,女的剪短发,行李里自备纸尿裤。130人逆行出征,目的地:武汉。

他们身后的湘雅红楼,在正月的料峭寒风中肃然矗立。2019年10月,湘雅医院及医学院早期建筑群(俗称“湘雅红楼”)由国务院公布为第八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它已见惯湘雅人每逢疫病横行的危难之际,“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侠者仁心。它相信,“公勇勤慎、诚爱谦廉、求真求确、必邃必专”,这用血与火淬炼出的湘雅精神能再一次引领湘雅人披荆斩棘,打赢这一战!

时光回溯到1906年。那一年,受美国耶鲁大学雅礼协会的邀请,30岁的美国医生胡美来到中国内陆城市长沙,试图兴办一所现代医科大学。他在长沙西牌楼买下一家旅馆,创办了雅礼医院和雅礼大学堂。

1914年7月,湖南育群学会代表湖南省政府与雅礼协会签订中美合作创办医学教育的契约。雅礼医院更名为“湘雅医院”,湖南为湘,雅礼为雅,故名湘雅。同年,中美合作的湘雅医学专门学校开办,成为我国历史上第一家中美合办的现代高等医学教育机构。首任校长是中国第一位耶鲁医学博士颜福庆,胡美则任教务长兼湘雅医院院长。也是在那一年,建设新校区的计划开始启动。为此,雅礼协会聘请了美国建筑师亨利·墨菲为新的医院与大学进行规划和设计。

墨菲的湘雅医院病栋楼设计图

墨菲致力于将中国丰富的建筑传统与西方先进建筑理论和技术相结合,他在中国留下了一批“中国古典复兴式”风格的建筑,而湘雅医院病栋楼和外籍教师楼是墨菲在中国的首批建筑作品,为他后来设计燕京大学、清华大学、复旦大学等大批“中西合璧”建筑奠定了基础。经过三年的设计与建设,1917年底,湘雅医院病栋楼等建筑在长沙城北的上麻园岭竣工,时任湖南督军兼省长的谭延闿亲笔题写了“湘雅医院”院名。

湘雅医院病栋楼采用“三段五部式”立面设计,既彰显建筑的庄重与沉稳,又体现简洁的设计原则。建筑为砖木结构,突破我国传统建筑的设计模式,将西方建筑设计理念与中国传统建筑样式充分融合,兼顾建筑物作为医疗机构使用的功能需求。外观上为典型中式风格,歇山式屋顶,上履金色琉璃瓦,红砖外墙,远观建筑整体呈现古朴的暗红色,因此被人们称为“湘雅红楼”。胡美在他的回忆录《道一风同》中描述道:“(湘雅病栋楼)计分五层,共有三百余间,全院用红砖水泥建筑并设冷热自来水及汽水管,共费三十八万五千元。为吾国中南各省区唯一之建筑物”。湘雅红楼所在的上麻园岭地势较高,12米的建筑高度在上世纪初的长沙城中更是无出其右者,于是,当年的人们如果走水路沿湘江北上,只要看到湘雅医院这座“凹”字型的巍峨红楼,就知道长沙城到了。

建成后的湘雅红楼

百余年来,湘雅红楼见证了湘雅人悬壶济世的妙手仁心

1922年,美国教育考察团来华系统考察,确认湘雅与北京协和医学院是中国最好的医学校。从此,“南湘雅,北协和”誉满天下。当时,湘雅医学院制定了两年预科和五年本科的七年学制,采取全英文授课,入学后,学生淘汰率高达百分之七十。在这样的严苛要求下,一批一流医学专家从这里涌现,在中国医学史上灿若繁星。

1925年,孙中山为湘雅毕业生题赠的“学成致用”勉词

他们中,有被誉为世界“衣原体之父”的汤飞凡,他是国产青霉素的原创者,他推行的乙醚杀菌法让中国比世界提前16年消灭天花;有在医学界有“内科全才”之称的张孝骞,他是我国西医学的先驱和消化病学的奠基人;有在国际上首次用鸡胚成功培养斑疹伤寒立克次氏体的微生物学家、免疫学家谢少文;有誉满全球的细菌学家和病毒学家、病毒疫苗培养法创始人李振翩;有中国心电图学创始人王肇勋……

毛泽东主席对湘雅的医术给予很高的评价。1952年,他曾亲笔写信介绍亲友来湘雅医院看病:“可到长沙湘雅医院诊治,如湘雅诊不好,北京也就诊不好了。”

1921年湘雅医学专科学校毕业的汤飞凡(右一)、张孝骞(右二)与同学合影

百余年来,湘雅红楼见证了湘雅人为国为民的侠者情怀

1933年,医学教育家、预防医学家、湘雅医学院院长王子玕从这里出发,他组织东北救护队奔袭千里,在枪林弹雨中设立野战医院为前线实施救援。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难民辗转哭号。在第二年的“文夕大火”中，湘雅红楼得以幸存，它在炮火中敞开大门，为无数难民提供生命的护佑。

难民涌入湘雅

1938年,在院长张孝骞的带领下,湘雅师生离开红楼西迁。八年的流亡途中,湘雅坚持教学育人。在此期间,先后培养了六年制本科生174名。同时,湘雅帮助贵州、重庆筹备建立了多个西医院校和县市卫生院。

1942年,日军从长沙退败,出城前纵火烧毁了湘雅。红楼所有木质构件化为灰烬,但防火墙体屹立不倒,建筑主体未受到损坏。1946年,抗战胜利后仅一年,湘雅人就修复了红楼并在原有基础上加盖一层,在西面又加建一栋四层病室与原病栋楼相连,使红楼扩大规模再度投入到救死扶伤的事业中。

1950年,湘雅医学院组建抗美援朝前线志愿医疗队,报名学生达到近300人;1951年,志愿军伤员来到湘雅医院住院治疗,244名湘雅学生报名为志愿军伤病员义务献血。

近二十年来,则无论是非典还是甲流,无论是埃博拉还是禽流感,面对疫情,湘雅人总是挺身而出,义无反顾地走向抗击病疫最危险最严重的最前线。

侠者仁心南湘雅!这一切,红楼见证!

湘雅红楼鸟瞰

2013年11月,湘雅红楼修缮工程正式启动。这次的修缮,一方面要修旧如旧,还原红楼原貌,一方面要做到改造后的红楼能符合现代医院的使用标准,保障其能继续发挥医疗阵地的作用。经过五年多的精工细作,2019年7月,湘雅红楼终于完成修缮并重新投入使用。从外观看红楼:红砖清水外墙,人字歇山屋顶,挑檐靴头爪角,栗色筒瓦,谷黄色正脊……而进入红楼内部,水磨石地面、楼梯嵌铜防滑条、大理石台阶,中央空调、网络控制系统、护理呼叫系统,历史建筑与现代化医院不着痕迹地完美结合。

2019年10月,湘雅医院及医学院早期建筑群(包括湘雅医院病栋楼、湘雅医院办公大楼及湘雅医学院小礼堂、湘雅医学院外籍教师楼、湘雅医学院办公楼等五处建筑),作为20世纪我国近代医疗事业的发展见证,作为近代大型医教公共建筑的典型代表,被国务院公布为第八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2020年2月,湘雅医院病栋楼作为湘雅医院防控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隔离病房使用。红楼,继续书写新的历史!

1958年,毛泽东收到江西省余江县消灭血吸虫的消息,他豪迈挥毫:“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62年后,全国又面临着一场与病疫的硬仗。截止目前,湘雅医院援助湖北医疗队医护人员已达400余人,赴鄂队伍由中南大学直属湘雅系三大医院院长亲自挂帅,湘雅毫无保留,精锐尽出!2月10日,“百年湘雅”公众号头条标题只有一句话:“行行无别语,只道早还乡。”

只道早还乡。红楼无言,但候君归。 

 (文中图片来自中南大学湘雅医学院官网、中南大学湘雅医院官网等)